仙袍 第5章 小有云雾遁
“有什么意?”鼍五煞眼一盯徐行,沉声道:“俺不管什么道门宝贝,只听俺家老祖差遣。便是有宝物消息,也须得带回去告于我家老祖知晓。”
“李兄弟,我家老祖虽叫我听你安排,可也不曾许你背了他老人家吩咐的。”
“你若真要随这人族去寻那劳什子宝物,忘了老祖命令,可休怪我老五同你也不客气了!”
李鳞面色一僵。
可一时却答不出话来。
鼍无极,他自然是怕的。
但道门大派的法宝,他又如何能不动心?
徐行这时劝鼍五道:“鼍统领何必如此,我等同去寻了那宝贝,待得了机缘,各自修成上法,炼得上玄本事,岂不更妙?何必执着于你家老祖?”
“你与李统领是好兄弟,与我自然也是兄弟般的关系。咱们兄弟三个,若是得了宝贝,往后占山为王,称尊做祖,比起在你家老祖麾下任由驱驰,不是更为自在逍遥?”
“便是鼍五统领不为自己着想,总也该想想李统领才好,这般难得机缘,你不欲取,总不好拦着李统领也不去取吧?”
话到这里,徐行目光一转李鳞,又道:“李统领,我这话道理,你说是也不是?”
“也不是我要将鼍总管想得坏了,只是这般宝贝消息,若是叫旁人知道了去,只怕就没有你我的缘法了。哪怕不论这个,眼下沅江剑派与灵都派的弟子,都已在这附近搜寻此宝下落。你我若还要先回去传了消息,时辰耽误,机缘可也未必就还有伱我的份了。”
李鳞忽冷笑道:“徐行,你这人族,倒是会弄唇舌得很,你只当我会信了你不成?”
“鼍五兄弟,你我一同拿了这人族,确定了宝物消息,再论如何?”
鼍五意外看了李鳞一眼,面色一动,显然没想到李鳞如此回答,不由点头。
双锤一敲,更见无数水浪涌起,便要卷向徐行。
徐行心下一凛,暗道这鼍妖功实高,更消了硬拼念头。
忙叹道:“罢了,罢了。不想李统领对鼍总管,竟是这般忠心,却是某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也罢,两位若是合力,某自认不是对手,甘愿束手就擒。”
话毕,竟是当着二人的面,将背上长刀解下,掷入了江中。
二人见此,竟皆诧然。
“徐行,你又要耍什么手段?”李鳞长枪一提,皱眉道。
徐行摇头道:“两位若不信我,只管束我手脚便是。徐某手足一缚,武艺便废。我等人族,不似水妖精怪,感应不成,无有指诀,便是掐不得术,弄不得法。如此自缚手脚,想来两位便当信了。”
二人相视一眼,人族修士,感应不成,一身本事便都在手上。
武艺暂且不论。
术法一道。
掐不得指诀,便弄不得术,道理的确这般。
李鳞从甲中抽来一条索带,道:“鼍五兄弟,这人最会耍弄心思,你来捆他,我在旁盯着,免得他又作妖。”
鼍五被这突然变化的局势,弄得有些莫名。
不过擒下徐行,带将回去见老祖,本也合他心意。
眼见李鳞未曾被徐行说动,他更觉并无问题。
于是却未多说,从李鳞手中接过索带,便自上前,锁住了徐行双手。
“鼍五兄弟,捆好也未?”
鼍五正捆紧了徐行双手,耳畔便传来了李鳞关切声音。
鼍五下意识点了点头,便要应声。
忽的!
一抹刺痛袭来,寒芒透体,鼍五眼目圆瞪。
徐行抬头,就见他脑门处,却有一节枪头从颅内贯出。
待得长枪抽去,鼍五健硕身躯,顿时砸落江面。
也将他身后手持染血长枪的李鳞,露了出来。
徐行眸光微闪。
随即做惊异状,呼道:“李统领,你这是?!”
李鳞冷哼一声,却不作答。
瞥眼又瞧了瞧滚落江面,化为鼍妖本相,沉入江中不见的鼍五,方才一把提起徐行,驾驭浪头,落至江畔。
他将徐行往地上一扔,问道:“徐行,那法宝所在之地究竟哪里,快快说来,饶你一命!”
徐行惊诧道:“李统领竟敢杀了那鼍五?便不怕鼍总管寻你麻烦么?”
“岂又是为我所杀?”李鳞冷笑道:“自然是你杀的。”
“你若是不愿配合,将那宝物消息与我说来,我现下将你打杀,带将回去,同样也能交差。”
“李统领好深的算计!”徐行惊道。
李鳞长枪一点,斥道:“既知某算计厉害,还不快快将宝物去处说来,不然你身死魂消,就在顷刻!”
徐行苦笑道:“罢了罢了,李统领饶我性命,我这便与你带路,只盼统领得了仙缘,留我一条性命,日后定当任由驱驰。”
“哼!莫说这些废话,我若得法,念你一份功劳。”李鳞长枪一收,哼道。
然而就在这时。
一捧水雾,却见从徐行口中吐出,顿时便将他整个人包裹在了其中。
不过呼吸间功夫,水雾已是裹着徐行,往一旁林中遁去!
原地只余一道清朗声音回响。
“如此,徐某便谢过李统领了!”
徐行所修小有云雾诀,内蕴一道奇术,唤作‘小有云雾遁’。
此术虽非正宗,不过左道之法。
修成之后,却能在胸腹之间,纳得一团遁形灵雾来。
一经吐出,不必指诀掐弄,便可裹挟肉身,托迹飞身。
虽不得持久,经不住刻钟功夫便要散去。
但左右感应不成之人,便有飞剑法宝傍身,也未必能掌握那飞遁本事。
徐行有这么个驾雾的小术,虽不入流,同境之中,亦是高人一等。
这也是他踏入修行之后,游历多年,遇到过不少危险事,没什么厉害的护身法宝、道术手段,却依旧安然无恙的根源。
他时常便要在胸口炼就这么一团灵雾,以备不时。
而今果然又是用上。
说来他请这二妖来缚自家手脚,本意是要叫这二妖掉以轻心,再觅良机借此小术遁逃。
毕竟二人前后阻路,他便是有遁雾手段,也难避开。
不想这鲤妖手辣,转手就将鼍五杀去。
叫他都诧异不已。
一时也是改了计划。
如今鼍妖已死,自己便是双手被缚,术法在身,留那鲤妖一人,便是由他追击,也是追之不上。
“好贼子!”
李鳞反应过来,顿时惊怒。
他哪里想到,徐行还有这等本事。
他只知徐行感应不成,掐不得指诀,便弄不得道术。
不料徐行竟能从口中吐出这么一捧雾气来,顷刻便遁远了去。
倘若是在水中,他水族天生驾驭浪头的本事,倒也不怕了徐行这遁术。
可徐行入得山林,却没那江浪供他这鲤妖驾驭。
追了不过片刻,眼见徐行人已去得无踪,终究只得原地顿足跳脚,怒骂起来。
“这鲤妖也不知是不是去俗世打过转,见了些江湖人事,行事倒是狠辣得很。”
徐行一路驾驭雾光遁逃,也是感慨。
寻常妖族精怪出身,修为低微,多半不怎么见过世面,行事大多直来直去。
便是有些心机,也是禽兽本性居上,没那耐心算计。
就徐行一路修行见闻,也就那狐蛇狼狈等妖,大多见过凡人行事,学了几分模样,计议不少。
若说狠辣阴诡如此,却也未必。
“不过等我此番离了沅江,日后大抵也不会再有机会见他了。”徐行摇了摇头,眼见李鳞未曾追来,虽未放缓了速度,目光还是落在了后背被捆缚住的双手之上。
“这索儿有些不凡,一时竟挣脱不得,看来还得寻个地方解开了才好。”
李鳞取来的这一条索带也不知是什么材料造就,韧性不俗。
他一路遁逃,尝试挣脱,却不见半点效果。
反而越挣越紧。
徐行自然不知,这索带,还是李鳞迫害一条在沅江中讨活的水蛇妖得来。
李鳞将人打杀之后,自觉这蛇妖鳞皮颇为艳丽,便将人家剥皮拆骨,用来制成了腰带。
此索虽非什么奇珍,也算不得法宝。
到底经过蛇妖自身真气打磨,有些不俗之处。
比之寻常凡间索带,却要坚韧许多。
普通刀剑,都未必能斩断了去。
徐行打造而得的灵兵倒是可行,可为了取信二妖,弃于沅江之中,如今也不好回去再寻。
他念头微转,忖道:‘左近山川洞府之中,我结识的多半左道修行、妖魔精怪,都在我这里打过灵兵,若是上门求助,倒是不难解开此索。’
‘只是彼辈行事未必向善,我这般寻上门去,没了小有云雾遁相助,风险却大。’
‘看来还得求到那老泥鳅身上了。’
徐行暗叹一声。
都说左道散修,义气颇多,不似道宗魔门弟子那般清傲,不近人情。
但这些人江湖草莽气息极重,一路走来,吃多了亏,也多是利己之辈。
他若是这般贸然寻上门去求助,能否解开索带不谈,保不齐却要被拿捏一番。
而他小有云雾诀炼来遁形灵雾,这次用去,又得重新祭炼,一时已经难成助力,自然不好冒这风险。
好在他来沅江修行两年,倒也不是没有认识的亲近朋友。
譬如灵鳅洞的那条老泥鳅,便是其一。
这老泥鳅生来已有二百余岁,却是個喜欢钻地掘土,热衷阴暗潮湿地界,不爱在天光下晃悠的主。
自来修行,也是食的地脉水脉灵机,极少与人往来,天性却纯。
早前徐行初来沅江,做得此地统领,打出擅锻灵兵的名气后,便遇着了这老泥鳅。
替他打造了一柄掘头。
二人后来相处融洽,颇多亲近。
旁的不提,只说徐行敢将水府暗道这般避险底牌,交给老泥鳅来挖掘,也足见二人之间信任关系。biqubao.com
寻他相助,解去这缚手索带,当是问题不大。
此外,他早前从水府脱身,寻思过找人给归有寿送个口信,提醒一二,全了这一阵‘照拂’情分。
老泥鳅擅钻地洞,江河潭水,来去无踪,正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只当欠老泥鳅一个人情,日后得了安身之地,再做补报不迟。’
心有定计,徐行也不迟疑。
雾光一卷,便朝灵鳅洞而去。
……
徐行闷头去寻灵鳅朋友,解开身上捆缚索带。
那边李鳞追失了徐行踪迹,心头恼恨,无可奈何之下,也不敢再回鼍龙洞去交差。
倒不是怕鼍五之事无法交代。
左右只需按在徐行头上,鼍无极也没什么证据证明是他所为。
只是走脱了徐行,又死了鼍五,这两桩事情累在一处,却是交代不得。
这般回去,便是不被鼍无极制成了鱼汤,也得吃个挂落。
他是个有心计的,不然也没算不得徐行暗道,更不会那么辣手谋害了鼍五。
暗自寻思,只觉得这沅江已经是混不下去了。
不如投了别处,凭他水中本事,换了个主公,照样自在潇洒。
只是离开之前,又不甘这么空手而走。
念转之下,却想到了徐行水府。
他与鼍五循着暗道追截徐行,一时情急,顾不得府内灵兵。
那十几杆灵兵,虽非什么上乘宝贝,到底是寻常野妖难得的上好兵刃。
若是另投别处,拿了这十几杆灵兵做个名状,便是极好的起手。
反正走了徐行,又杀了鼍五,归有寿、鼍无极都已得罪,这些灵兵,合该归他所有。
如此还能报一报徐行算计之仇,出口恶气。
这般琢磨,李鳞心气畅通不少,便要回到徐行水府,搬走那十几杆灵兵,做个利市。
熟料还没等他到得徐行水府所在河段,便见着一对少年少女,掠至上空。
抬手间便散去他的浪头不说,还催剑光,将他圈了上去。
这两名少年少女,李鳞却是认得的。
早前徐行被人拦下,他与鼍五正也在水底观察。
只是当时不敢招惹,方才没有露面。
若非见了二人与徐行交谈,他也不会信了徐行法宝去处之说。
“咦?李师兄,是只鲤妖,不是那道人。”
李鳞尚且昏头转向,便听得少女清脆声音入耳。
“的确不是,不过他既也有沅江统领符诏在手,想必与那道人也是一起的。”少年沉声道:“几位师叔师伯与那魔头斗法,早前正过此间。道人也好,鲤妖也罢,既然都是此地统领,或许知道左近有什么隐秘地方,是那老魔藏身之所,正好问他一问。”
说罢。
少年催动剑光一晃,将李鳞震得清明过来,指他便问:“你这鲤妖,可也是这沅江水段的统领?我有一事,须得问你。”
李鳞脑袋本还有些昏沉,听得这话,顿时打了个激灵。
想到二人身份,眸光却是一亮,计上心头。
忙道:“认得认得,两位上仙是来找徐行的么?可是知道那贼子私藏仙宝线索的事情了也?”
“嗯?”少年一时惊奇。
随即冷眉一竖,寒声道:“你说什么?”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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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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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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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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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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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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