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旷原的风 第2章 苍松县土门镇
土门镇地势较高,城镇化建设相对泽州市而言落后不少,一条不太平整的水泥路歪七扭八贯穿了整座小镇,沿路是几栋矮楼,门面不新不旧,几家商铺正做着生意,街尾几户人家正在做饭,袅袅饭菜香气飘了过来。
姜隐闻着饭菜香,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几声。她一路从泽州过来,又是坐飞机又是坐大巴,舟车劳顿,早已饥肠辘辘。
大家伙儿拖着行李在街边等待派驻的医院派人来接。
夕阳西下,西边云霞翻滚,金光万丈。北面一座苍茫大山高峻雄峨,逶迤挺拔,似乎横贯了整个苍松县。
姜隐盯着这半边的红霞,想起来之前做的地理功课,不由得问道:“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祁连山吧?”
众人初来乍到,原地休整,百无聊赖,听闻此言,全都抬头朝北面的雄峻大山望去。
地平线上,红霞蕴烟,一座苍茫的大山高耸宛如锋利剑尖,随着夕阳的转移,变换着颜色,即便是半座山体隐入了暗色,也藏不住它的雄威与气势。
众人被这雄伟壮势的祁连山震撼到。
此次医疗队的队长、内科的主任医师孙伟贤连连赞道:“不错,不错,正是祁连山,苍松县属祁连山高寒亚干旱区和河西冷温干旱区,地势南高北低,这就是祁连山。”
姜隐叹道:“驿路通三辅,峡门控五凉。”
孙伟贤赞许地看了她一眼,“不错,这地方,以前可是古丝绸之路的要冲,别看它现在不富裕,但是历史悠久,文化积淀深厚,是一个有意思的地方。”
土门镇位于河西走廊的东端、腾格里沙漠的南缘。
如此地理位置,对于常年生活在东部沿海地区的医护人员来说,是极其陌生和新鲜的。
刚毕业的泌尿外科实习护士刘秋琳更是对这个气候干燥、经济落后的西北小镇产生了极大的好奇感。
“祁连山,河西走廊,腾格里沙漠,这些地名好像只存在高中地理课本上,我还是第一次来呢。”
“我们大家伙儿,应该都是第一回来。”孙伟贤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回头又清点了一下医疗队的人数。“待会儿哪家医院先来人,就先走。”
孙伟贤是他们当中医疗帮扶资历最深的人,曾经四次援疆,这一次援甘,是担任了队长的责任。
此次医疗卫生协作团队,共有12人,6人为一队,专业涉及检验、内科、儿科、泌尿外科。
姜隐是泌尿外科主治医师,刘秋琳是实习护士,刚刚大学毕业,本来不该来,但是她主动请缨,一半是义务帮扶,一半算是下乡体验,正巧泌尿外科就姜隐一个人,就让刘秋琳也一起来了,主要是跟着姜隐学习。
另外还有儿科的主治医师沈越晖、李淑雯,检验科的副主任张若明等人及其他4名护士。
他们分别被派往两家医院,一家一队,分头帮扶。
儿科的李淑雯等六人被分配到土门镇人民医院,姜隐、孙伟贤、刘秋琳、沈越晖、张若明与另一名儿科护士尚雅则被安排到位于土门镇一泉村的中心卫生院。
土门人民医院的人先来,将李淑雯等六人接走了,姜隐等人继续路边等待。
土门镇中心卫生院是一所基层卫生医疗机构,周边一公里内连公交车都没有,需要由卫生院的本地医生姚立永带他们过去。
太阳下山之前,一辆洗得光溜干净的银色六座五菱面包车停在姜隐等人面前。
来接他们的卫生院医生姚立永已经65岁,虽头发花白,面上布满皱纹,但身子骨还很健朗,瘦长的身躯套在一身洗得发白的白大褂底下,反倒显得精神气饱满。
他一下车就先向路边等待的医疗队鞠了一躬。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甚是惶恐。
孙伟贤上前搀了姚立永一把,“是姚医生吧,这使不得使不得。”
“诸位久等了。”姚立永对他们温和地笑,“我知道你们这趟来的人多,特意请村子里的周师傅开了这辆车来,这车大,咱们坐得下。”
“辛苦了辛苦了,姚医生。”
孙伟贤很是感谢当地的同僚能这么贴心。
姜隐等人拖着大包小包上了车。
一辆面包车塞了行李后,众人挤一挤,刚好坐满。
姚立永坐在副驾驶上,与孙伟贤等人介绍开车的司机。
“这是司机周师傅,是本地人,周家村的人,车技很好,平时遇到突发情况出诊,卫生院的救护车不够,可以叫老周帮忙送一下。”
孙伟贤点点头,“周师傅,辛苦了。”
他从后座递给驾驶座的老周一根烟,老周笑着接过,“各位东部来的医生们,以后有啥事可以叫咱,随叫随到!”
面包车沿着不平整的水泥路从镇子上驶出去,一颠一颠的。
车上除了孙伟贤与姚立永闲聊着了解些当地医疗现状,其他人都不说话——一整日的舟车劳顿,加上路边站立等候,又没有吃晚饭,他们都累了,此刻坐在车上,车子规律的颠簸行驶着,一下子给了众人一种困顿感。
姜隐挤在刘秋琳和尚雅两名女护士中间,透过玻璃膜刮花的车窗回头望,日落西山后的天空显出深沉的墨蓝色,将附近的居民楼都慢慢掩盖成暗色。
远处群山绵绵,露出尖尖的山头,也是暗色的。再远处,便是深黑,与天际相连,没有尽头,也没有任何高楼大厦的影子。
姜隐这才意识到,她真的远离了繁华的都市,在这高山与沙漠相连的西北小乡镇安顿下来了。
她转回头来看向车内的医护同事们,他们每个人都闭目养神,神态是显而易见的疲惫,困乏到都没任何心情去考虑接下来的乡镇生活。
她忽感迷茫。
过去半年,她闷屈压抑,已无法正常工作和生活。
报名来此地进行医疗协作,很多人都觉得她是脑子一热。
她自己知道,她是为了逃避。可现在,她身处完全陌生的西北困苦之地,她有点分不清到底是为了自我放逐还是清净养心了。
*
孙伟贤不愧是有过四年援疆的经历,这点长途跋涉的劳累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他甚至和姚立永款款攀谈起来。
从他们的谈话中,姜隐得知,原来姚立永将于下个月光荣退休,退休后他将去隔壁周家村的卫生服务站继续做村医。
但是他深知年过六旬的自己不出几年将走到职业生涯的终点,于是在年初为周家村招了一名年轻人。
年轻人叫周慧妹,是司机师傅老周的女儿,同时也是个95后小姑娘,土生土长,学的是护理专业。
本来大专毕业的周慧妹是要做护士的,但是村里实在是缺医护人员,老周又想要让女儿留在村里,姚立永就将周慧妹招了过来,培养她成为了一名“准村医”。
这个关口,泽州中心医院派出专业医疗队伍前来支援他们,姚立永很是激动。
他恳请他们将来能带带周慧妹,让她成为一名优秀的村医。
孙伟贤问:“现在村医的话,县里还是有组织专业考试的吧?”
“这一块咱们县里还没有普及,只能我自己带带她,但是我也年纪大了,教得不好,娃儿学起来也慢。。”
“年轻人嘛,慢慢教,总会得心应手的。”
“但是孙主任,村里的老人们等不及呀,他们日常得配药、量血压,换季的时候,头痛脑热感冒的不少,实在是少不了村医哪!所以我想请你们这些发达城市来的医生们得空的话多指导指导慧妹,好让她早日服务咱们的村民呢。”
他们说话间,车已经开出镇中心,在原野小路上奔驰着。
此时月亮爬上树梢,加上路灯的探照,四周视野还算开阔,可以辨认得出周围的树木、村庄,一条歪曲的石子路通向未知的远方。
不过土门镇不大,不多时就到了卫生院。
所幸,卫生院不是太偏僻,虽然在土门镇下属的一泉村,但是设施还算现代化,大门进去就是一幢四层楼高的建筑,保安室和医院内部都亮着灯,皆有人值班。
车子在医院门口停了一下,姚立永没有让他们下车,只是简单介绍了下医院的地理位置,然后带他们去附近餐馆吃了晚饭,又把他们送到了一个翻新过的四方院落里。
院子叫一泉四村,是一个小社区,四四方方,层高两楼,土石结构,典型的北方样式,与卫生院隔了两条路。
这即将是姜隐等人为期六个月的“宿舍”。
姚立永已经为他们分配好房间:男士们住一楼,女士们住二楼。
众人早已累瘫,一安顿好,便早早的休息了。
姜隐也浑身疲乏,一进房间,行李箱都来不及收拾,就倒在了四方的单人床上。
三月的天,还算凉,她拿手摸了一下身下的被褥,柔软、厚重,又散着一股好闻的太阳香味。
她略有惊讶,竟没想到姚医生贴心到将他们的被褥都晒过了。
她稍稍抬了身子,环顾四周,头顶的白炽灯很明亮。北方的房子,层高很高,刷白的四堵墙,家具不多,一个白色衣柜、一个小方桌、一把椅子。
因为布置简单,留白多,所以显得十几平的房间似乎很大。
不压抑。
这让姜隐对这个小镇蒙生了一点好感。
但是她实在太累了,早早洗漱就躺床上了。
虽然床褥都晒过了,但是旧色的棉被依旧散出一股淡淡的棉脂味。
她躺在里面,明明很疲乏,但是闻着那股味道,一直辗转反侧。
她没由来的感到很不开心,脑海中明明寂静一片,她明明什么都不去想,可一股杂乱的情绪冲进了她的身体里。
她感觉到很混乱,很烦躁,胸腔处也很闷,闷得似乎喘不过气来。
她知道,她犯病了。
她张开嘴巴,在黑暗里大口喘息了一会儿,爬起来推开木窗子。
深夜的寒凉气息夹杂着冷风一下子扑到她脸上,她像溺水的鱼儿忽然得到了充足的水分一样大口呼吸起来。
氧气入肺,胸腔处的闷热逐渐散去。
她愣愣盯着这个偏远小村镇的夜景,四周群山延绵不绝,山峰成细小的波状,在夜幕里只有一条弯弯的曲线,从一段连着一段,在最北面的方位突然下降成了一条直线。
村镇的北端是一块平地?
姜隐细细看了一会儿,只觉得熟悉,脑子里也有些混沌。
她想不起来北面应该是什么地理形态了。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她关上窗吃了一片氟西汀。
白日里的舟车劳顿让她身体疲乏,缓解了短暂的抑郁之后,只觉眼皮乏重,感官迟钝。m.biqubao.com
就这样缓缓睡了过去。
但是氟西汀是有副作用的,她的副作用是早醒。
等到她醒来,是凌晨四点钟。
整个一泉村尚在沉睡中,夜幕也黑沉,死一般寂静。
她却怎么也无法入睡了,从床上坐起后,按亮手机。
手机里多了一条短信。
“音音,我回来了,或许我们可以见一面。”
发送时间是凌晨12点整。
她已经入睡,所以没有及时看到。
她手指停留在回复框里,眼睛里闪过一丝泪光。
片刻的犹豫过后,她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复。
她又变得焦灼起来,继而觉得烦躁。
她简直烦透了这些复杂的人际关系。
为什么她都逃来了西北,还是有人不肯放过她非要给她造成人际关系上的困扰?
她很烦。
于是她把手机开了免打扰模式,披衣而起。
她又吃了一片氟西汀,拆药盒的时候,她眼神空洞,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现在在想什么。
她穿上一件厚实的黑色冲锋衣,拉上拉链,戴上帽子,无意识地把那盒还剩一半的药和一支圆珠笔塞进了衣服口袋里。
她开门出去。
凌晨的风很冷,吹在脸上有种寒冽感。
但是她却很喜欢。
她一直喜欢被风吹拂脸颊和身躯的感觉,不管是炎热的夏天还是寒冷的冬天,不同季节的风,在她看来连气味都不一样。
风来自大自然,带着触感抚过她的皮肤,她才感觉到一种来自尘世的生命感,只有这样,她才能不断的提醒自己:她还活着,她是一名医生,她还很年轻,她还有很多未完成的事情要去做。
这座小村庄不大,依山而建,她一路沿着村庄往北走。
她张开手臂拥抱了一下从四面八方吹过来的风,她不知道这些风越过山川、穿过旷原,要去往何处。
哪里又是归乡呢?
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她忽然想起了睡前从窗户里看到的北面那一抹下陷的地平线是什么了。
是沙漠。
群山连着腾格尔沙漠。
她所处的这个地方正位于腾格尔沙漠的南缘。
她从小生活在东部沿海城市,去过海边,却从未见过金波浩瀚、连绵壮阔的沙漠。
她突然很想去见见。
她边走边想,她运气好的话,或许会看到日出沙漠吧。
因为一个她从没见到过的景象,她的心里忽然开心了一点。
她迫切想要知道传说中的腾格里沙漠长什么样。
于是她跑了起来。
耳边风声呼呼。
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想法:她要和这穿过旷原的风一样,去到该去的地方。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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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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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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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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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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